無言老師之友－伍桂麟

死亡，向來就是所有事的終結：生命、前程、甚至希望，一切彷彿都在人呼出最後一口氣時告終，只剩下捉不到摸不著的回憶與思念。猶幸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先人的愛，具體而真實的流傳下來。2011年香港中文大學推行一項名為「無言老師」的遺體捐贈計劃，讓無聲的軀體成為醫科學生的老師，不但教導他們醫學上的知識，更重要是教導他們救治病人時的仁心。而「無言老師」這項計劃的幕後推手，就是香港中文大學生物醫學學院防腐師伍桂麟（Pasu）

由死亡引發疑問

當上遺體防腐師已有十年的Pasu，最初並不是讀化學、醫學，而是讀設計的。「初時抱着學多一門技藝的心態跟師傅學習處理防腐，也需要進行遺體修復的工序。」面對因意外離世的先人，遺容可能與在生時有很大分別，Pasu會運用藝術底子，參考先人的相片，盡力修復容貌，讓家屬瞻仰遺容時心情可以釋懷一點。朝夕面對屍體並未對Pasu帶來太大的衝擊，但當眼前要處理的是自己熟悉的親友，感受就截然不同。「28歲那年收到朋友自殺的噩耗，我開始反思自己能為世界做些甚麼？反思死亡是否只能帶來傷心與恐懼？」從死亡產生的疑問只有從死亡中找尋答案，Pasu開始修讀各種學科：哀傷輔導、心理學以至生死教育，連新婚蜜月時也是與太太參觀台灣的醫院，認識當地人如何正視死亡這課題。

人離開、愛留下

2009年Pasu由殯儀館工作轉入中大醫學院解剖室擔任防腐師，眼見教學用遺體數量不足，往往要十多人共用一副遺體，逐參與推廣遺體捐贈計劃。中大醫學院助理院長（教育）及解剖實驗室主管的陳新安教授指遺體捐贈計劃於中大醫學院已推行多年，但效果不太理想，每年只接收到五個以內的遺體。Pasu於是把在台灣生死教育中學到的方法，向陳教授建議把遺體改名為「無言老師」，提倡「無言身教」的概念，從改變大眾思維入手。「我們是提供一個選擇，讓離世的人可以捐出遺體教導下一代的學生。」

訓練仁心

「無言老師」計劃旨在讓公眾了解遺體捐贈的意義，願意在離世後捐獻身驅教導學生人體結構，以及發展及改良手術技術，從而提升手術在病人身上的成功率安全性。「以往遺體只是一項教學工具，學生也視之如同器材一般，亂放亂掉沒有感情。」有見及此，Pasu把先人的基本資料如名字、年紀、病歷一一寫好放在遺體旁邊，讓學生知道眼前的遺體曾經是一個人，令他們對遺體有更大的尊重。此外，在解剖遺前教授會有訓勉及靜默時間，讓學生不單學習醫學上的知識，也有同理心明白先人背後家屬的心情。學習過後，學生需要寫一張卡給先人家屬，既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也令令家屬有安慰。「希望學生將來當醫生時，也會關心病人的家屬。」經過這樣的洗禮，有學生感受到他在醫的，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醫一個病。

讓愛流傳

當無言老師功成身退後，中大會將遺體火化，撒在紀念花園，以感謝無言老師的付出，當中學生也會分享他們的心情。「家屬聽到學生的分享才知道捐贈遺體的意義比想像中大，明白到甚麼叫愛，甚麼叫付出。同時明白學生學到的不只是解剖知識，而是先人的犧牲與捨己精神，令他們對日後病人的態度也有改變。」「無言老師」的遺體捐贈計劃至今已有四千人登記，前人的愛感動了更多的人願意把愛留下，流傳給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