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的出監牢
朱德輝
影音使團福音事工總監吳桂行傳道（行哥），曾經到馬來西亞探望一名死囚，他就是眼前的朱德輝弟兄（阿輝）。22歲的輝哥年少無知，販毒到馬來西亞而被判處死刑，期間經過多次上訴終獲寬赦及減刑，終於在49歲刑期屆滿，回到他所熟悉的地方——香港生活。
TEXT_SHARON LAU
PHOTO_TIDUS & ANDY
二十多年前，行哥在中華基督教會灣仔堂講道，他說：「有人來找我，說朋友的弟弟在馬來西亞運毒，被判處環首死刑，想我探望他。」根據資料紀錄，阿輝首次出境，就是由泰國帶毒品到馬來西亞，在1993年4月30日因走私毒品而被逮捕，並因而被判處環首死刑。
行哥續說：「於是我飛去馬來西亞找阿輝，他第一句跟我說，我很高興但不快樂。他說我是第一個飛來看他的香港人，所以他很高興。可能他被獨自囚禁，說話比較大聲。阿輝問我知不知道健康及自由是最寶貴的，他說自己健康還好，但就完全失去了下半生的自由。我跟他說，世上的罪，我們可以安排律師，向皇帝求情；但是靈魂的罪，就可以靠耶穌基督的寶血，赦免所有的罪。阿輝就跟我決志禱告……」之後，行哥安排了馬來西亞基督徒何先生照顧阿輝。
我高興，但我不快樂
阿輝回憶說：「被捕時我知道自己的案件嚴重，而且根本沒機會想太多。何先生送我《聖經》，但我沒有看。當時我仍有抽煙，而在監獄中很難找到紙張，於是我將從《聖經》撕下來的紙張包着煙絲燒着吸煙。」
案發時香港還是英國的殖民地，於是何先生試着到英國領事館和阿輝說項。因為案情嚴重，最初的情況並不太好。「舊的監獄不能裝下太多死囚，而當時沒有太多華人，我要和其他囚友溝通比較艱難。慢慢地，我學習了馬拉話。看到很多人很神心，每天五拜，這些回教徒又給我回教書籍，看完後覺得也合情合理 ，感覺不錯，就相信了回教。」
主耶和華的靈在我身上；
因為耶和華用膏膏我，
叫我傳好信息給謙卑的人，
差遣我醫好傷心的人，
報告被擄的得釋放，
被囚的出監牢。
（《 以賽亞書》61章1節）
媽媽，不聲不響地告別
阿輝因表現良好，在2006年9月獲得首次寬赦，情況出現點點曙光之際，他不時打電話回家問候媽媽，直到2011年。
「那年我開始找不到媽媽。我很記掛她，姐姐說可能我打電話的時間不對，就這樣兩年過去了，都沒有聽到媽媽的聲音。」
後來，何先生又去看阿輝，阿輝拜託他找媽媽。「兩星期後，何先生前來看我，從他的表情令我心裏有數。」
「媽媽在2011年已經上了天家，我非常激動。當時我問大家為甚麼不讓我知道，原來這是媽媽的遺願，她不想我放棄自己。何生叫我不要激動，但想到媽媽，我就更激動。如果我放棄自己就不會一直改過，只是希望家人看到。」
迷失途中，尋找到耶穌
由最初找不着母親，到發現媽媽的離去，也是上帝引領阿輝真心認信的過程。「在尋找媽媽的過程中，我見過幾個回教師，請求他們為我代禱，結果卻換來一個荒謬的答案，說：『不可以！』我問這不是全世界的上帝嗎？祂不是創造世人嗎？為何不能祝福媽媽？回教師回答因為媽媽還沒有信回教。我說全世界的人都是這上帝創造的，為甚麼即使還未認識祂，祂就不會祝福？回教師說不如我多禱告，讓媽媽早日入回教，我沒有再理會他們 。」
知道真相後，阿輝內心極其難受。「當時我在那兒住了很久，是獨立囚房。晚上我回到房間，想起媽媽就不禁流淚，很多天都是如此。有一晚想到媽媽時，記得她是信耶穌的，突然我內心祈禱說：『主耶穌，如果祢真的幫媽媽上天家，一定要保佑她，那我就跟着祢吧！若果可以回到外面的世界，我就跟着祢。』說後，內心當下比較平靜。」
無盡空虛卻見盡恩典
阿輝的青春和壯年都在牢獄中度過，他說是上帝拯救了自己。「老實說，我在獄中非常辛苦，不會非常快樂。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不是聖人，我們不是先知，面對環首死刑，日日如坐針氈。」
「人生到了我的情況，就是怕死也沒有用，怕不怕也是要死！所以我選擇不怕，但我焦慮、焦急，希望最少有人給我答案，拉我去死？就拉我去吧！焦慮比死更寂寞，有時監獄給你希望，但很短暫，很快便收回。有時我也想過放棄，但這是我最後的人生，為甚麼不改過呢 ？」
阿輝在獄中曾多次上訴法庭和尋求皇室寬赦，由於在獄中表現良好，終於在2006年9月獲首次寬赦。「我感覺到每次當我有困難、很失落，那是由高處墮下的失落，我不停爭取，失敗又爭取，之後又失敗。直到一個地步，我寧願讓自己多睡覺，不用多想事情。拼命多休息，真的是無盡空虛。」
接着他又在2016年11月獲吉打州寬赦局次輪赦免，將死刑減為20年監禁。「每次政府降低刑罰時，坐囚的時間是從頭開始計算的，到底甚麼時候完結呢 ？」雖然氣餒，但耶穌幫助了他。阿輝在獄中看不到《聖經》，卻在房中祈禱，大膽直言：「我覺得信耶穌不是死讀爛讀。最要緊的是心裏相信口裏承認，以及用你的行為配合 。若你對人沒有愛心，怎能叫人看到耶穌？」
由死刑犯到自由身
獄中，阿輝改變了很多。「我改了很多壞習慣，首先是改了身材。以前我是42吋腰、101公斤 ；2000年，我成功戒煙。吃東西方面也改變了很多。我是老么，常常吃得很好，而且很挑食。在監獄，你給我甚麼便吃甚麼，除了豬肉。我已經習慣戒吃豬肉，因為健身不方便吃太多脂肪的豬肉，豬肉也會影響我們的皮膚，也盡量少鹽少糖少油 。」
馬來西亞行動黨士布爹區國會議員郭素沁在臉書撰文，寫下她與阿輝結識的過程。她聲稱，阿輝在2009年於雙溪毛儒監獄服刑時，從媒體上得知她，於是通過探訪他的社工要求與她見面。而監獄當局拒絕郭的探訪，但感恩到最後成功被廢除死刑，阿輝更獲移民廳批准後，回到香港與家人相聚。
從馬來西亞回來後，阿輝擔任倉務物流職員，而且有了女朋友。 「這次我回來香港，盡量幫手做見證。剛剛回來未有工作，我就幫忙做義工。離開香港這麼多年，確實不太習慣。其實人類很有趣，上帝給我們一種適應力。」
他舉一個例子，馬來西亞的何先生給他一部蘋果手機。「最初根本不懂這是甚麼東西，但是上帝給我的智慧，於是很自然的嘗試，至少會用WhatsApp電話。我本是香港出世 ，但離港多年，要重新適應。在獄中，我的工種不一樣，類似辦公室助理，一天要走很多路，致膝蓋勞損。每天我需要走七八小時的路，平均兩個半月要換一對球鞋。」
當地天氣炎熱，造就了他的堅毅。「為了生活就是要適應，現在我自己生活，需要交租。最初回來時，頭兩三個月姐姐為我交租，以後我要自己負責。我要做一個普通的香港人，自己努力賺錢、工作、交租 。」
回望過去，他把自己視為新造的人。「過去已經過去，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有些事情沒得補償，但畢竟我有付出，付上我的刑責償還在世界上的債項。做了就是做了，唯一希望就是盡量改善自己，得到人家認同。我跟上帝說，這是我最後的人生，希望活得開開心心，祈求上帝安安樂樂給我上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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