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每一站 麥希真牧師 麥陳永萱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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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一個全然奉獻給上帝的人生,會是怎麼樣的呢?
甘心奉上所有、全心順服主的人生,是怎樣的滋味呢?
 
麥希真牧師與師母蒙召六十多年。
兩人經歷過年少的掙扎、與家人分別的思念、開荒的艱難、宣教士的飄泊;
當過神學院院長,栽培過千名學生,薪火相傳;
走進過廣大的禾場,帶領世界華人福音事工。
 
六十多年的事奉人生,看似不可思議的漫長,
麥牧師卻說,很快便過去了。
回首一望,不見遺憾,只見恩典。
跟隨主走過的每一站,都是人世間最幸福的驛站。

麥希真牧師於1930年出生於廣州,父母都在嶺南大學教書,且是敬虔的基督徒,因此他六歲起每個禮拜天都會參加主日學。到了八歲那年,因為盧溝橋事變,日軍攻打廣州,他們便舉家逃難到香港。在香港他再有機會到教會去崇拜,並決志信主。

麥希真和陳永萱結識於教會的主日學。當日本統治香港的時候,麥家住在銅鑼灣,陳永萱一家居於灣仔。他們經常帶着弟妹,一起走路到位於堅道的香港浸信教會,走着走着,漸漸走出感情來了。

當日軍炸灣仔的時候,因為危險,父母不准他們去教會。他們二人就開了一個主日學,招來十幾個街童做學生。麥希真親手繪畫課本,陳永萱則負責寫金句,他們就這樣同工了一年多,感情大大增進。

少年的心被祢感召

年少時的麥希真曾這樣估計自己:像我這樣的人才,豈不是作牧師的好料子嗎?回憶起當年的自己,麥牧師感喟:「感謝天父沒有討厭看輕我的膚淺,只看我對祂的一點愛。我願把一切奉獻給祂,為衪使用,天父就這樣的接納我。」

1949年,對信仰火熱的麥希真,忽然有段日子對什麼事情也提不起勁。對於這種屬靈低潮景況,他摸不着頭腦,於是把《戴德生傳》重頭到尾讀一遍。裏面有這樣一段:

 「假如我有一千英鎊,中國可以全數支取;

假如我有千條生命,決不留下一條不給中國。」

當時他少年的心深受感動,心想:戴牧師是英國人,竟然那麼愛中國;而我是中國人,為什麼不能更加愛中國人呢?於是,他帶着激動的心和眼淚,跪在床前,肯定了上帝對自己的呼召,心裏立志要踏上專職工人的路。

他知道要先裝備好自己,於是入讀了香港伯特利神學院。四年過後,畢業在即之際,他收到胡恩德先生從新加坡寫信來說:「在新加坡操廣東語的人,好像孤兒一樣乏人照顧,沒有人傳福音給他們。」幾經考慮,他決定選擇到新加坡開荒佈道,建立教會。

當他下了這個決定,便要告訴父母,和女友永萱。

陳永萱的父親是香港大學醫科畢業生,曾任輪船醫生兩年,亦曾因此到過新加坡。當時的新加坡荒蕪落後,充滿各種疾病。陳父及陳母經過足足兩星期的考慮和商量,鼓勵他們結婚,一同前往新加坡。

麥希真的母親則是一個具有冒險精神的人,凡是冒險、創新和不尋常的事情,她一定會鼓勵兒子去嘗試。麥父卻恰好相反,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當時,麥希真鼓起勇氣跟爸爸說:「我已決定到新加坡傳道。」麥爸爸沉默良久,說:「你可否重新考慮?」他回答:「不可以,爸爸,我已經決定了。」麥爸爸想了想,站起來,走進臥室,之後再沒給意見了。

麥希真和陳永萱於1953年5月結婚,同年8月2日,他倆乘坐荷蘭船公司的芝漫兒號啟程由香港去新加坡,開始29年海外宣教士生涯。在那個年代,年輕的海外宣教士沒有新同工訓練、沒有指導手冊、沒有熱烈送行,更加沒有禮物、福利丶假期,和退休計劃,但麥希真說:「有主同行,便足夠了。」

到了新加坡後,他將每位初信者的經歷和故事,寫信告訴麥爸爸。兩年之後,麥爸爸寫了一封信給他,信上說:「我有一個兒子,當上海外宣教士,我為此深感自豪和光榮。」

15年之後麥牧師回到香港,在醫院裏陪伴病危的爸爸。麥爸爸對他說:「自從你去了新加坡傳道,我每晚都為你祈禱,直到今天,從來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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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過艱難享過安逸

麥希真和陳永萱結婚三個月後就去了新加坡宣教,出發前,陳永萱懷孕了,抵埗後數個月便經歷生產之苦。面對新手父母各種各樣的適應,加上陌生環境帶來的挑戰,那段日子實在很不容易。

「起初很想家,後來慢慢就習慣了,雖然不容易,卻也很快樂。上帝賜給他很多創意,我們用各樣新鮮的形式去開拓傳福音的機會,八年來在三個不同地方分別開了三間福音所。」麥師母回憶道。

當時在新加坡的開荒佈道工作,是在沒有會友、沒有堂所的基礎下,完全由零開始。每天外出探訪,不論早、午、晚,隨時隨地把握機會進行個人佈道。起初在一間名為「甘榜士叻浸信福音所」的小型佈道所展開工作,兩年後才開設另一新工場「實籠崗花園浸信會」。由於沒有會友,沒有渠道邀請很多人來參加佈道會,他們便決定展開兒童假期《聖經》學校作為事工的開始。他們招來了四十多名小朋友,便向他們的家長、左鄰右舍及親友進行探訪和佈道,帶領他們信主;然後逐步開設兒童主日學校、少年團契、青年團契、姊妹團契、兄弟團契,最後於1958年6月正式成立教會――基立浸信會,麥希真同時被按立成為牧師。

兩年後,麥牧師夫婦於黃埔區成立永生浸信教會。「看見天父不斷給我們機會,去做更多、更廣、更深的事工,讓我想到要有進修的必要。」麥牧師道。

於是,麥牧師遂於1961年偕師母回港進修。當時,他必須先於香港浸會學院補修兩年大學課程,才能修讀神學碩士和道學碩士。眼見進修路遙遙,師母卻對麥牧師說:「我可以教書來支持生活費。」於是,她寫信到當時新開辦的羅富國校友會學校毛遂自薦,董事會很快便回覆接納,邀請她擔任校長一職,這樣生活費便有了着落。

在陌生環境能共患難的一對夫妻,沒想到回到香港反而發生磨擦。「她做校長愈做愈高興,簡直如魚得水,甚至到一個地步,我覺得她愛教育工作多於愛我,有點像移情別戀。所以我很生氣、很嫉妒,便無緣無故挑剔她這個、挑剔她那個。」麥牧師道,「她又要教書,又要改卷,又要照顧小孩,又要煮飯,還要受我挑剔,真的很痛苦。」夫妻總有磨擦的時候,反省、接納、學習和原諒,卻讓他倆又成長了一課,順利度過了這次「危機」。

在那段最痛苦的時候,卻是賺錢最多的時候,麥師母道:「我們竟然在一個學期內便購置了人生中第一個產業,雖然只是面積很小的唐樓,但也是天父的恩典。」

為了加快完成修讀學位,麥牧師要把七年的功課於四年內完成。將要畢業之時,麥牧師在培正中學校長林子豐博士的邀請下,擔任該校的宗教主任。然而不久之後,上帝強烈地感動麥牧師,叫他放下香港的舒適生活。

「雖然要放下安穩的生活並不容易,但上帝讓我們重新看見,我們從起初就是奉獻到東南亞做海外宣教士的。」為此他們義無反顧,於1965年,舉家再回到東南亞檳城神學院擔任教務委員會主席,同時牧養剛成立不久的錫安浸信會,在這個位於馬來西亞北部的小島上住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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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帶領愈走愈遠

檳城民間主要講福建話、國語和英文,麥師母三樣不曉;而基於馬來西亞的移民條例,她不可以找工作。在她教的主日學班上,只有兩位老人家,因為只有她們兩位懂廣東話。「我無法進入神學院去工作,偏偏我做事又很快,早上十時已做妥家務。由早上十時至晚上,被困愁城。那時我真的很淒涼,我甚至對天父說:『天父啊,是祢埋藏我的恩賜,不是我自己埋藏的!』」

就在她痛苦的時候,上帝開了兩條小小的路,叫她快樂。「第一,麥牧師跟宗教教育科的老師安排,讓我在馬來西亞禮拜堂附設的幼稚園每星期教一堂;第二,當時我姐夫黃暢豪牧師負責讀經會,有天他對我說想出版一本少年讀經,讓我嘗試寫,就這樣我每天寫一篇,最後寫成《每日讀經釋義》少年版,這可以說是我寫作生涯的開始。」

四年後,麥牧師在林子豐博士的邀請下,回到香港擔任香港浸會學院(現香港浸會大學)校牧,師母則再度執教鞭擔任校長。四年的校園事奉,麥牧師形容:「這四年是我和永萱一生中最輕鬆的日子!」麥牧師帶領的大學生基督徒團契,沒發生什麼轟烈的大事,但在3,500位同學中留下了美好的見證。這班基督徒學生的愛心、捨己和對佈道的熱誠,給同學帶來深遠的影響,其中有十多位學生奉獻專職成爲傳道人,至今在眾教會中忠心事奉。

麥牧師的事奉人生愈走愈長,愈是感到自己的不足,於是又四年後,麥牧師遠赴美國到全球最大的神學院西南浸信會神學院修讀博士學位。他更在畢業前和師母探訪了北美洲24個城市,探望親友、同工和弟兄姊妹。本打算在美國進修之後就在香港的神學院任教,計劃卻竟然出現變數,新加坡神學院院長葉恩漢牧師邀請他出任同工。「但我取了浸信會的助學金去攻讀博士學位,學成了卻不回去浸會大學教書,豈非棄信背義?除非上帝有很特別的印證。」

豈料上帝真的給他一個很特殊的印證。他在美國讀書這段日子,一位香港弟兄奉獻三千元給他買一輛舊車代步,當弟兄太太看見舊車的照片,便罵丈夫道:「你怎麼送三千元那麼少,舊車那麼破爛,若麥牧師駕駛這輛舊車撞死了,那你是殺死上帝的僕人!」結果弟兄再寄一萬元給他買新車。「我寫信告訴他,現在的車已很好,我也快將畢業了,不需要買新車子了。那一萬元當怎樣處理呢?弟兄回覆說:『那一萬元是送給你的,你不買車便用在別處吧。』我便將一萬元歸還給西差會獎學金,這樣就自由了。」

上帝讓麥牧師和師母感受到這是祂帶領前行的心意,於是在1975年2月,麥牧師夫婦第三次到東南亞,於新加坡神學院執起教鞭;三年後出任院長,一直到1992年退休。

17年的歡笑,加上17年的困難,成為他們一生最大的滿足。「我在那裏學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無論在任何的事奉景況,不論是牧師、是傳道、是宣教士、是海外宣教士也好,都要為自己的太太預備一片園地,不要讓另一半感覺孤寂。」

於是他跟神學院院長安排一個園地給麥師母,讓她擔任圖書館主任。「在最初接手的時候,圖書館只有500本書,用一本單行簿登記借書;17年後,圖書館發展到擁有35,000本圖書,並且全面電腦化。」麥師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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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叫感恩之路

麥牧師經常於講道裏提及:「我到神學院教書是基於一個異象:我在新加坡做海外宣教士八年,帶領了四百多人信耶穌,成立了三間教會;後來又在檳城帶領百多人信耶穌,成立了兩間教會。倘若我一生最少可以建立十間地方教會,我把一生的本事,全教導給十位年青工人;當他們各自建立十間教會,算起來便有一百間了;假若他們再培訓一百位年青工人,便能合共建立一千間教會;假如他們再培訓一千位年青工人,便可以建立一萬間教會了。」

本來他計劃於60歲前提早退休,但當他59歲那年,神學院卻出現了購置新校舍的需要,麥牧師毅然接受這項不能拒絕的挑戰。當他終於籌得300萬元的時候,他已經61歲了。上帝垂聽了他的禱告,於1992年神學院已栽培了超過1,000位畢業生,應驗了天父給他的異象。於是,麥牧師決心退下來,讓新的領導同工安心改革及發展。他們回到加拿大多倫多,專心寫作,在溫暖的家寫書的四年,麥牧師完成了100萬字共十本書。

1996年,上帝再次帶領他從小天地走向大天地,出任世界華福中心總幹事,服事世界華人教會。「我們每五年召集全世界的牧師、傳道、長老、執事和領袖召開大會,接受為期一星期的訓練,然後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將異象分散給全世界各教會,推動普世差傳事工。」麥牧師分享道,「主耶穌當初命令教會要傳福音直到地極,如果只是做佈道工作,那麼教會只是做了一半而已;《使徒行傳》9至28章說的就是差傳事工,領人歸主後,歸主的人不留在本教會,成立新的教會,在猶太全地,在撒瑪利亞,直到地極。」

2001年,麥牧師卸任華福一職,出任多倫多城北教會顧問牧師,及新加坡神學院榮譽院長。他曾這樣形容:「老人有清晰的頭腦,可以講道;老人有清楚的耳朵,可以聆聽。講道和聆聽,然後加以安慰和鼓勵,這兩件事,是老人最美的事奉。」

2014年11月,麥希真牧師和師母回到闊別了40年的香港,頤養天年。

「10年前移居多倫多時,滿以為這就是我們在地上最後的一個住處,沒想到人年紀愈大便有愈多的限制。」麥牧師說,「我的右眼已經瞎了二十年,現在左眼差不多也看不見,只看見一點光和影而已。師母就成了我的『拐杖』,陪伴我出入。」他們曾申請入住當地的護老院,都因不合資格而被拒,直至師母患上大腸癌,院方才讓他們入紙申請。

「可是,我們發現就算真的獲批,夫婦也不一定可以入住同一間護老院;就算有機會入住同一院舍,也未必可以共住一個房間。」麥牧師和師母60年來形影不離的走過宣教路和人生路,在晚年時要分開,他們當然十萬個不願。

「我的妹妹和妹夫──李非吾牧師師母早於五年前已由加拿大回港入住基督教聯合那打素護康院,她讚口不絕。去年六月牧師回港親身看過,知道有夫婦房,那就立即報名,想不到九月底便有位了。」師母道。然而上帝的賜福還不止如此,他們的大女婿獲香港浸會大學聘請回來教書,於是偕同大女兒回港居住,讓他們未來至少四年能有女兒相伴左近。

年屆85歲的麥牧師,回顧62年的事奉人生,他用「無盡感恩」四個字來總結。這首他們喜愛的歌曲,也道出了事奉人生最大的幸福:

這一條路〉──天韻
我走過最幸福的路
是跟隨的路
讓祢的手引導生命的每一步
我走過最喜樂的路
是依靠的路
把每一天交給祢的心來眷顧

捨己 卻更加寬闊
放手 卻更加穩妥
超乎想像 精彩豐富
我跟祢走的這一條路

「捨己卻更加寬闊,放手卻更加穩妥」,這不但是麥牧師和師母的經驗之言,更是每位上帝僕人畢生追求的樣式,叫我們體驗到事奉主的人生多美好,多幸福。

撰文:Priscilla
攝影:Kennedy(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原文刊登在110期《天使心》月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