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的日子，得意之事來得太快，教我們以為生命中有些事情來得很易。及至失去了，方發覺要留住變色的東西，實在不易。
在80年代憑電影《阿郎的故事》片尾曲《也許不易》迅即爆紅的李健達，唱片一出已有白金銷量，被東南亞傳媒喻為「許冠傑接班人」；之後的作品如《天若有情》及為徐小鳳創作的《變色感情》至今仍是經典之作。風光來得很快，卻也短暫，不可一世的態度令他一沉不起。
上帝馴服這匹脫韁野馬，用的韁繩，叫音樂。成功，似乎離李健達很遠；音樂，卻一直沒離開過他。在他人生不同階段的轉捩點，都與音樂有關。
要在樂壇完全消失很容易，上帝卻讓他至今仍能站在台上，不但唱昔日的歌，還唱他為神而寫下的歌，見證着神使「不易」變為可能的恩典。
李健達――一個久違了的名字。有些人會對這名字依稀還有印象，年輕一輩則會感到完全陌生。若網絡搜尋「香港樂壇新人蒸發實錄」，李健達必榜上有名。
他的故事，一如別人對他的印象一樣，大家只依稀記得《也許不易》的部分。於是，他決定以歌曲寫下自己的生命故事。而譜寫他生命的，是上帝。
大學時代抗拒上帝
李健達生於一個大家庭，家中兄姊眾多，他排行最小。1985年他赴加拿大唸大學，主修哲學。那時身邊有不少同學向他傳福音，使他感到抗拒，甚至在大學一年級時寫了一篇《上帝不存在》的論文來抗辯。
束長髮、玩音樂，這樣的形象使他大受女生歡迎，戀愛而後結婚似乎是很順理成章的事，他更為此而停學，到旅行社工作謀生。「結婚那年才22歲，漸漸發現彼此性格不合。導火線是我很想重回校園，而太太反對。」當他後來堅決要繼續學業時，太太卻試圖以另一種方式阻止：「我讓爸爸送你一間餐館吧！」「太太來自富有家庭，可當時我馬上拒絕。」兩人的倔強個性，造成了婚姻的裂痕，最終破碎收場。
李健達重返校園，轉修心理學，過着每天埋首圖書館溫習的日子。有次他在作曲課結識了一位基督徒同學，彈得一手好琴，對方開口邀請他一起去活動夾band。音樂正正是他的死穴，也顧不得抗拒宗教了，於是一口答允。「上帝要尋找的人，不用你去叩門，祂甚至會主動來找你。沒想到那次活動竟然是一個佈道大會！」聚會中一首〈Friends〉讓李健達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感動，「於是朋友再邀請我返團契時，我答允了。」
「為免『誤入歧途』，從那時起我開始到圖書館閱覽各種宗教書籍，從佛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基督教……經過理性分析，加上在教會中體會到弟兄姊妹的愛，漸漸讓我對基督教改觀。」在一次聚會中，上帝用音樂融化了李健達心底的最後防線，他決志一生跟隨祂。
我行我素得罪人
1989年大學畢業後，一位從加拿大返港的好友邀請李健達為《阿郎的故事》的插曲填詞，一直很渴望當歌手的他二話不說接下工作，最終憑着《也許不易》獲簽唱片公司，還成為白金唱片歌手。之後，他接連的數張專輯亦成績斐然。
這匹我行我素的脫韁野馬卻未能通過成功的考驗，驕傲、囂張使得他不自覺地開罪了很多人，最終遭到雪藏。「我從樂壇焦點人物淪為殞落的彗星，嘗盡了別人的白眼、冷待。」他曾埋怨過神：為何不給他機會？
後來機會真的來了，他有機會參加第六屆CASH流行曲創作大賽，化名木子健憑《與你傾訴》獲得全場總冠軍，重闖樂壇。再度成功卻讓他驕傲的劣根性再次浮現，最終與唱片公司關係鬧僵。「過山車般的人生。」李健達這樣形容。
「回想昔日我能在樂壇走紅，真的是上帝給我的恩典，試問我又不靚仔、沒背景、唱得不算好，懂得寫歌的大有人在，照道理真的沒原因走紅。上帝使我在樂壇佔一席位，是要給我功課。」一而再沒學懂的功課，教李健達再三吃苦頭，「神給人的功課雖然是很辛苦，但過後你會發現自己有成長。從前不熟悉我的人會覺得我很『串』，其實是我不想與人交往，只會對我欣賞的人和顏悅色。神卻要我脫去舊我、洗去驕傲，學習溫柔、忍耐、謙卑，真誠對待每一個人。」
車禍甦醒要「回家」
1999年，李健達過山車般的人生又生意外。那是一次很嚴重的交通事故，他的座駕被尾隨的車輛猛力撞擊，使他一度陷入昏迷。「當我奇蹟般醒過來，前來探望我的鄭敬基問我：『是否很感恩？』我說：『不是，我寧願死掉！』因為當時我吊着鹽水和一串藥物，一個大男人連洗手間也上不了，加上手部神經重創，引致電擊般劇痛。」
內心充滿怨恨的李健達，有次做物理治療時，上帝藉着一位護士對他說話。「護士突然問我是否應該要感恩，當時我楞了楞，反問：『何以見得呢？』她說她見證着我入院當晚的血淋淋情況，及至現在逐漸康復；而在我意外的同一晚，有位青年從家中的碌架床跌下來送院，後來卻癱了。」這番話使李健達從怨恨中釋懷，深切體會到上帝的力量，和對他寬容無比的愛。
每一次遠離，都是音樂感動他回家。李健達與好友鄭敬基曾組成「李鄭屋村」，希望透過流行音樂帶出福音信息。2010年，藝人之家邀請他為佈道會寫一首歌，「我寫了〈回家〉，也是我的真實寫照，自回家後，我再也逃不脫了，再也不敢頑劣。」他笑道，「神叫我回家是有原因的，祂在給我改過的機會，我還怎敢再當浪子？」
為報主恩，他想用音樂為福音大展拳腳，頭一張福音歌專輯卻換來慘痛教訓。「我用了商業的方法去宣傳，並用了自己的人際網絡去發行，不但親自抬一大堆碟到書店去賣，甚至在知名餐廳舉辦迷你音樂會，很多藝人也前來支持。雖然很努力、投放很多錢，但結果是兩間發行商都沒付過我一分一毫，導致蝕大錢收場。」
為上帝做音樂，卻落得如斯田地，當時他既生氣又埋怨，甚至有一段很長時間對基督教音樂創作卻步，「但現在回想，神要我反省自己，到底我做基督教音樂的時候，有沒有擺神在首位呢？」
不是靠宣傳，非靠自己的能耐，亦不是歌曲有多動聽，一切全在乎上帝為首。「在整個過程中，我似乎沒有倚靠神，沒有靜心去聆聽，到底上帝要我走一條怎樣的路。」上帝給李健達的功課是如此的深刻，因此到2013年他創作第二張個人專輯《久音珍經》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靠着上帝。
拜佛家人陸續歸主
音樂與李健達的關係，就像戀人，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離不棄。繼2014年為電視劇《M Club》創作插曲，今年五月，李健達將舉行「十二門徒演唱會」，主題是「從福音出發，走入大世界」，會有商業歌，也會唱福音歌。「我沒有榮華富貴，但人生經歷過高高低低，學到很多寶貴的事情，現在只有感恩。希望能透過音樂，把我的生命歷程向大家訴說。」
去年李健達的健康一度出現問題，200磅的體重引發身體機能毛病，有次從北京工作返港途中，整個人忽然失去平衡，幾乎出事。「耳水不平衡、糖尿病、高血壓，經過一輪服藥仍不見改善。然後有次我讀《聖經》《創世記》1章29節：『我將遍地上一切結種子的菜蔬，和一切樹上所結有核的果子全賜給你們作食物。』原來《聖經》一早已有了答案。」於是，李健達開始搜尋很多關於草本的書籍和文章，鑽研草本藥，加上開始做運動，改變飲食習慣，結果減至現時的150磅。
過往李健達甚少公開談及家人，「我家是拜偶像的，我是家中第一個信主的。自覺過去太頑劣，很難說服家人信主。」在人看來，也許不易，然而在上帝手中，沒有難成之事。「我兄長、居加拿大拜觀音的姊姊、居泰國拜四面佛的姊姊，曾是志蓮淨苑高徒的姊姊、有錢商家的姊夫，都陸續信主了。母親本來堅決不信的，在她臨終的時候，也還是心硬，沒想到就在我們飛往加國的十多小時當中，神便工作了，到我們抵埗時，她正好在受洗。」
「我拿什麼報答耶和華向我所賜的一切厚恩？我要舉起救恩的杯，稱揚耶和華的名。」（《詩篇》116篇12-13節）回顧李健達過去的人生，幾乎都與音樂有關；上帝藉着音樂向他說話，如今，他也希望透過音樂向人說話。「今時今日，我沒想過什麼『鹹魚翻生』，要繼續出來當歌手，其實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但我希望只要自己仍有一小撮支持者，便用音樂向這些人傳福音。既然我仍存留在世上，就用一口氣去做點事情吧！」
撰文：Priscilla Fung
攝影：Tidus
（原文刊登在131期《天使心》月刊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