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今天眾多的莘莘學子而言，可改為「大人為發財死，孩子為考試亡」。2017年的泰國電影《出貓牧攻隊》（Bad Genius，國內譯「模犯生」），把這種吃人文化以緊張又風趣的手法表達得淋漓盡致。雖然電影中沒有甚麼大明星或偉大場面，卻出人意外地成為2017年最賣座的泰國電影，也為泰國電影闖出了一條國際出路。
電影環繞四個中學生的故事。Lynn和Bank是頂尖的高材生，都是來自單親家庭，Lynn的爸爸是個窮老師，Bank的媽媽開洗衣店，都過着清貧的生活。當Lynn 要上高中時，她爸爸把她轉到一間名校。在那裏她認識了好心但成績甚差的Grace，Lynn幫她補習也無補於事。Lynn在測驗時，因一時之仁，出貓幫Grace。跟着Grace介紹Lynn認識她極富有的男朋友 Pat，Lynn因為憤慨她的學校巧立名目收費，同意收錢、出貓幫助Pat和他的朋友取得高分。在出貓過程中，卻給 Bank發現和告發，Lynn和一位同學受到懲罰，出貓的故事告一段落。
推銷出貓計劃
電影下半部，以Grace請Lynn在高級餐廳吃飯開始。原來Pat和Grace要參加一個泰國學生出國留學的公開試STIC（暗示 SAT），在Pat的父母的壓力之下，這個考試許勝不許敗，惟有請 Lynn東山復出。起初 Lynn想不到有甚麼能出貓的方法，偶然地發現時差的重要，她可以先在澳洲考STIC，在考試休息時把答案透過手機傳給在泰國考試的Pat和Grace，利用四個小時的時差，讓他們可以拿到答案後再去試場考試。他們還決定把計劃推銷給更多有錢學生，以博取肥厚利潤。
這個計劃有一個缺口：因為保安嚴密，Lynn 只能憑記憶把答案帶出考試的房間，但Lynn 不能夠憑一人之力記下近百條的答案，所以他們只好要說服本來忠誠的Bank參與計劃。Pat用計使Bank失去了拿奬學金出國的機會，Lynn告訴Bank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他們這些貧苦學生只能靠自己的聰明爬上去，Bank為了不讓媽媽這麼辛苦，終於答應加入計劃。
香港把電影名字譯為「出貓特攻隊」，恰適地反映了電影的高潮，導演以類似搶劫電影的手法拍攝Lynn和Bank出貓的過程，可謂驚險百出，當中如何能聰明地逃過各種保安措施，在這裏賣個關子。總括而言，兩人都成功地把答案送出去，但Bank當場被捕，Lynn則逃出生天。Pat和其他客人成功地取得好成績。Lynn經此一役，卻懊悔連累Bank，也恨惡自己所作的一切，拒絕拿她應得的金錢。誰知因東窗事發而被逐出學校的Bank，卻變得憤世嫉俗，既然做不了好學生，乾脆做個大壞蛋吧！他迫Lynn與他一同參與在泰國大學入學試中出貓的計劃，不然就把所有參與STIC出貓計劃的人披露出來，實行「一鑊熟」。Lynn如何抉擇，留待觀眾看電影去發現。
對教育制度的反思
一方面，這部電影娛樂性高，以爽快的剪接帶動故事發展，當中各種出貓技倆，雖有點妙想天開，卻也言之成理。電影的人物發展，更是吸引人之處：Grace的傻勁和Lynn的認真相映成趣；Lynn的現實主義和她父親的那份書生的傲骨之氣，製造了一些感人場面；Bank從一個忠誠小子變成奸狡小人的心路歷程，令人不勝唏噓；Lynn和Bank固然要克服出身的卑微，但Pat面對保持家族聲譽的壓力，日子同樣不好過。很多以青少年人為主題的電影，當中的人物會比較刻板單調，這套電影能帶出青年人內心價值觀的掙扎，是它成功之處。
另一方面，電影也有發人深省的提問。當校長問Lynn為何要貪錢出賣自己的教育，Lynn反問校長：她也不是為了錢出賣教育？不然的話，為何學校要巧立名目收取高昻費用？回顧現今香港的國際學校或部份的直資學校，也收取高昂費用去發展學校；筆者年少時，沒有一間中學會有游泳池的，今天泳池似乎成了位列「名校」的必須品；一間中學真的需要有泳池嗎？沒有泳池的學校的泳隊如何能與有泳池的學隊競爭？從泳池到師資，收高昂學費的學校可以有豐厚資源去幫助同學，雖不會保證每個學生都出類拔萃，但今天的教育名顯地不是一個公平的遊戲。國際學校和直資學校使貧和富的學生從小一已分流，比對起筆者當年升中試的制度，只要成績好的學生，不論貧或富都能入到當年的名校（多是學費低廉的官校或津貼學校），時代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電影也對很多亞洲社會（包括香港）的功利文化發出質問。這文化假設了在今天的知識型經濟，沒有學位就等於沒有前途，而名大學（或外國的名大學）的畢業生更是前途似錦，所以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公開試中取得好成績入好大學；對窮人子弟固然這是唯一出路，中產或富家子弟同樣活在優勝劣敗的恐懼之中，也為着考試要經歷多少補習班的折磨。電影讓我們看到這功利文化的破壞力，固然考試失敗者可能會自信全失，受到社會的輕視，也可能令父母心灰意冷；就算考試能力高者，也可能失去理想和生活的樂趣，變成只懂求功利的小人。如果我們的孩子能考上哈佛或牛津，卻賠上生命的方向、正義感和喜樂，這又是否值得？
要作無愧的兒女
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的，讀書能力高的人有一條路，能力遜人的也有其他路可以走，讀書不成的人不見得就是死路一條，反而惟求功利的心態最終必會害人害己。雖然走不同路的人，收入各不同，在社會中得到的尊榮也各不同，但人生是否要有錢有面才算成功？電影沒有直接的宗教信息，對信徒而言，電影卻在問我們：做社會中的一位成功人士重要，還是在主面前一個無愧的兒女更重要？一個忠於上主和良心的人是要付代價，電影結局也許有點淡化了Lynn要付的代價。在今天，無論大人或是學生，都可要面對類似Lynn的抉擇：要保護自己的成就，還是選擇順服真理的道路？
《出貓特攻隊》（2017） 導演及編劇：納塔屈‧彭皮里亞 |
| 作者 雷競業 中國神學院神學科副教授 |
（文章出自2018年8月號《電影心》，想閱讀更多精彩內容，請參閱147期《天使心》）按此訂閱《天使心》
